第一章 月夜還魂

    是夜，北國的冬日格外冷清，木清止剛剛恢復意識，就被這呼嘯而來的風凍得瑟瑟發(fā)抖。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高高懸掛在夜幕之中的明月，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身下，是刺入骨髓的寒冷，她微微起身，咳嗽了兩聲，這一望無際的皚雪令人眼前發(fā)黑。不遠處的水榭回廊以及假山流水，每一樣都是那么的陌生。

    這是哪？

    木清妍和歐陽安那對狗男女這一次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想讓她說出玉璽的秘密？

    想到這里，她頓時警惕起來，在雪地之中掙扎幾下，撐起身子坐著，環(huán)顧四周。寒風一吹，她六神歸位——這地方熟悉又陌生，仿佛腦海里有一點印象，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到底是哪里呢？

    思索之間，遠處傳來陣陣呼喊。

    “大小姐！您在哪里?。磕禳c出來吧，二小姐和三小姐已經(jīng)走了，這天冷得很，您快出來和奴婢回去啊……大小姐，奴婢對您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害您的，您快出來，別躲著了?！?br />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木清止越發(fā)警惕起來，是什么人敢夜半在宮里大喊大叫？是在叫我嗎？

    已經(jīng)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了？真是令人懷念啊。

    “啊！大小姐您在這里，可害得奴婢好找啊！趕緊起來，地上寒氣可重了呢！”一名穿著粉色夾襖、扎著雙丫髻的少女匆匆跑過來，伸手就要攙扶木清止，卻被狠狠打開了。

    少女吃痛，迅速后退兩步，吹了吹自己被打疼的右手，嘟著嘴抱怨，“大小姐您是不是還在怪罪素蘭沒陪你一起躲著啊？下手那么重……”

    “二小姐和三小姐表里不一，欺負您的時候您可要躲著，奴婢是下人，不敢多加忤逆主子的話，您得學著聰明點啊。夫人走的早，唯一的遺愿不就是希望您活下去嗎？”

    “……”

    素蘭嘰嘰喳喳地說著，眼珠子里面醞釀了許多晶瑩淚水，自言自語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家的傻小姐連應都不應自己了，頓時萬分擔憂，“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二小姐她們打您了？”

    關(guān)切的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響起，令人覺得聒噪無比，但看著素蘭哭的不成人形，木清止也不由得愣了神。

    看著眼前急切不已的丫鬟，木清止心中生起熟悉感。素蘭？這里是……宰相府？

    木清止沉默不語，那一雙瀲滟出彩的鳳眸中射出幾分陰霾，但很快就隱藏起來了。她終于知道這股熟悉的陌生感是從哪里來的了，木清妍和歐陽安這對狗男女，還真懂的投機取巧啊……竟然想要利用她的回憶，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小姐您、您怎么了？我是素蘭啊，您不認得我了？”素蘭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她那位伺候了五六年的傻子大小姐。

    光是這一份眼神，就不是平常小姐該擁有的。

    素蘭？竟然還敢自稱是素蘭！

    木清止目光陰狠，真當她還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傻子大小姐么？木清妍和歐陽安的小算盤打得還真好啊，害死了她腹中孩兒，殺了她所在乎的朋友，現(xiàn)在還敢用一個假素蘭來勾起她的回憶！

    “你是素蘭？那你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素蘭！”木清止一躍而起，撐著凍僵了的身子撲倒素蘭，一雙消瘦細長的手，緊緊抓住了素蘭的臉皮。

    她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天真爛漫的素蘭，在北國和東國交戰(zhàn)時，因為對自己的萬般相護，被木清妍擋在身前以身殉主了。

    試問一個死了的人，如何能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眼前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江湖上流傳的人皮面具，聽說用人皮入畫，可以唯妙唯蹺。

    但任由著木清止萬般撕扯，眼前人兒的那張臉除了紅腫還是紅腫，根本沒有脫落下來的現(xiàn)象。而素蘭早已經(jīng)被這突發(fā)的變故嚇得三魂丟了七魄，一個勁地哭啼，哪里還敢反抗？

    木清止同樣受到了驚嚇，她迅速后退，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你到底是誰！木清妍是不是想讓你來害死我？”

    “大小姐！奴婢沒有跟二小姐等人同流合污啊，求您恢復過來吧，不要在自己折磨自己了?！彼靥m拼命的磕頭，在她看來，木清止這樣無非是被什么臟東西嚇到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而已。

    “夫人啊，您在天之靈開開眼吧，小姐她還年輕，您一定要保佑她啊?！?br />
    素蘭渾然不覺疼痛，磕在地上的頭也越來越用力，甚至出了鮮紅的血液，滲在雪地里煞是驚人。

    “你……真的是素蘭？”木清止沙啞著嗓子，近了幾步，想要看看素蘭的樣子。

    眼前的是年輕貌美的素蘭，可這一切都不是應該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素蘭死了，她早在六年前死在了戰(zhàn)場上，是被木清妍那個賤女人害死的！

    這恐怕是一場夢吧，醒了就好了。

    閉上眼睛，木清止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周圍太過于寒冷了，真實得讓人無法接受。睜開眼睛，素蘭依舊在自己面前抹著眼淚，那可憐兮兮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

    低下頭，她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乳白紗衣，素凈得可怕極了。在皇宮里，就算是自己這種被打入冷宮的廢后，要穿也是穿明黃囚服，絕對不可能穿這樣子的素凈紗衣。木清止看著自己那白嫩的腕上，盡是傷痕，錯綜復雜得令人心驚。

    她怔怔的看著一切，在玉璽的秘密沒有說出去之前，歐陽安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受那么嚴重的外傷的。

    為此，木清妍沒少在背地里給她的飯菜下瀉藥，目的就是為了讓她不死也要脫層皮。

    “小姐，您、您不傻了對不對？”素蘭猛地抬頭，臉上洋溢著巨大的驚喜，但想起木清止剛剛瘋狂的模樣，她又很快低下了頭。

    “你說……我是傻子？”木清止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住，難不成……

    她這一副緊張的樣子完全落在了素蘭眼中，令人酸澀不已。

    連忙擺擺手，素蘭趕緊改了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小姐您怎么會是傻子呢？要是您傻的話，全天下可能就沒有人聰明了……”

    當然。

    素蘭并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話在木清止心中到底卷起了多大的風暴。

    木清止當然不傻，她前世是二十一世紀福布斯富豪榜上唯一的女性，經(jīng)營了許多家公司，乃是商界只手遮天的女強人。穿越之后她本來想大展拳腳，卻被一道雷劈得渾渾噩噩，用傻子的身份活了十幾年。

    那本來庇護她的母親，也在孟氏那個女人入府之后，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咳血而死。

    木清止想著自己那些年活著的日子，突然笑了。孟氏煞費苦心找了神醫(yī)為自己治好傻病恢復記憶，就是想要收攏她的忠心，然后與木清妍共侍一夫，為的就是當木清妍的擋箭牌。

    若非如此，木清止這個女強人，又怎么會和木清妍一起嫁給歐陽安呢？

    “重生嗎？”她看著自己蔥白的手，那錯綜復雜的傷痕似乎在預示著她的成。

    三世為人，這一次，她不會再任人擺布了。

    “素蘭，我累了?！彼従彽拈_口。

    素蘭對自己忠心耿耿，她沒有理由懷疑。而此時此刻，歐陽安不過是宮女所生的皇子，無權(quán)無勢，就算滿腹陰謀詭計，沒有貴人相助，也不可能崛起了。

    素蘭被這么輕輕一喚，立刻回過神來，扶起木清止，往那記憶中的破落院子而去。

    剛回到止水院，木清止還沒來得及躺下休息，本來就搖搖欲墜的大門被人一腳踹了開來，徹底報廢。

    “大傻子，你怎么不躲了？三妹，你說這大傻子是不是傻透了，明知道我們要打她，還巴巴的送上門來挨打?！?br />
    女子巧笑如鈴，掩著嘴巴大笑。

    “傻子如果會躲的話，那就不叫傻子了，二姐，五妹不是交代了讓我們好好的招待招待她么？之前幾天有素蘭這賤丫頭杜攛著，我們沒法收拾她，現(xiàn)在還不趁著機會的話，等什么時候五妹和母親從慈恩寺回來了，可就把錯都掛在我們頭上了?！?br />
    “對啊對啊，三妹，母親喜歡的那條江南錦鯉，好像就是大傻子偷偷烤了的吧？”

    木清止目光如炬地望去，突然冷笑一聲。

    原來是她們。

    宰相府庶出二小姐木清挽和三小姐木清月。

    她眼中透著狠辣的光芒，以前木清妍欺負自己的時候，這兩根攪屎棍，可沒少動手呢。每天不是砸了花瓶陷害自己，就是讓小廝殺了孟氏的寵物嫁禍于她。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那就是不共戴天！

    木清止慢慢站起來，好在身體回了暖，整個人也都有了力氣，這才讓她在面對木清挽兩人時，不至于太過寒磣。

    她慢慢的走到兩人面前，微微抬起頭，看著木清挽這濃妝艷抹的樣子，驀地勾起了一抹冷笑，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的嘴唇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