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晨。楊琨剛走到酒店大廳，就被人直接攔住了。

    “楊琨小姐，我需要和您談談，請您和我去領事館。”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其中一人掀開了西裝的一面，楊琨清楚的看到兩樣東西：一個美國局的證件，和掛在身上的手槍。

    若是其他人見到這樣的場面，恐怕已經(jīng)嚇壞了。但楊琨畢竟是見慣了各國總統(tǒng)的人，而本身也是一個法學碩士，具有大律師的資格，面對這樣的場面，卻沒有任何慌張。說道：“貌似美國的安全人員，無權在意國執(zhí)法。對不起，我約了意國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和他之間有合約，現(xiàn)在我要去履行我的合約。如果你們想和我談，請留下電話，另約時間。如果你們想逮捕我，請出示意國政府提供的逮捕令由意國執(zhí)法人員帶走，或者持有意國政府簽署的引渡協(xié)議，并且在意國執(zhí)法者見證下對我進行強制措施，否則我會告到你和你的上司傾家蕩產(chǎn)?！?br />
    兩名人員也是一怔，一般情況下，他們只要亮出證件，別管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能制住對方，可眼前這個精致的持有美國護照的東方面孔，卻絲毫不把他們當一回事。他們自然之道楊琨所說的這一系列流程都沒有錯誤，他們歸根結底是間諜，別說在意國執(zhí)法，就是他們的出現(xiàn)，對于意國來說都是不合適的，若是意國是美國的敵國，態(tài)度強行的話，他們此時的舉動足矣引起國際糾紛，而且這個官司打到聯(lián)合國也必輸無疑。更有甚者，在他國領土上從事活動的間諜一旦被捕，根本不享受所謂的“日內瓦公約”的保護，人身安全都無法得到保證。但是這兩個安全局人員似乎不在乎這一點，在他們看來，意國和美國的后花園沒有什么不同，毫不顧忌的亮出自己的身份。

    “楊琨小姐，不要忘記你是美國公民，您早晚還是要回到美國的，我相信您也不會希望自己踏足美國的一瞬間，就被聯(lián)邦政府逮捕。所以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您說的沒錯，在這里我們沒有權利對您執(zhí)法，而我們也只是想和您談談?！边@其中已經(jīng)不乏威脅的意味了。楊琨依舊帶著精致的笑容，說道：“要逮捕我可以，請有充分我違法或者犯罪的證據(jù)，美國是一個公正法治的國家，作為美國公民，我受憲法第四修正案的保護。難道你們想要違憲？”這一個帽子扣給人員，楊琨也毫不在意，即使將所有在意國的美國安全人員摞在一起，恐怕講美國法律也說不過楊琨，畢竟她才是研究法律的專家。

    這時，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男人，邁著方步走了過來，打量楊琨一眼，說道：“即使是憲法第四修正案，也有例外情況，楊琨女士不會不了解的！以你目前的工作性質和內容，我國我們認定為外國情報機構的話，第四修正案恐怕也幫不了你！”男人伸出了手，說道：“我叫卡特，美國駐意大使館特命大使。您和菲爾斯的約會我們已經(jīng)幫您取消了，菲爾斯先生也表示充分理解，我們可以在您這邊談一下，當然，我建議我們還是到使館比較好?！?br />
    面對卡特不容置疑的語氣，楊琨也不得不軟了下來。特命大使全稱應該是“特命全權大使”已經(jīng)算是一個國家在另外一個國家的最高代表，這樣的人來“邀請”自己，恐怕自己當真沒有說不的權利了。

    美國使館，一間談話室。除了一張樸素的桌子和兩把椅子之外，再無其他。側面墻壁上，被一個巨大的鏡子占滿了一半空間。楊琨自然知道這是一塊單面鏡，在后面有許多人正在注視著自己。而現(xiàn)在沒有人進來，恐怕也只是磨磨自己的性子而已。對于這些小手段，楊琨毫不在意，放在她這樣的心理學家眼前，這些手段不過是大學一年級的水平。而此時她在腦海中默默想著一會兒對方的談話會有哪些內容，自己要如何回答。甚至想好了自己的底線究竟在哪里。她本就不是迂腐的人，也不會太過糾結什么大是大非的原則，在楊琨此時看來，保證自己的利益，盡可能的完成自己的合約才是最重要的。其實她很看重這次和菲爾斯的合作，如果這一次她成，絕對是她履歷中相當耀眼的一筆，從接手項目時候菲爾斯只有19%的支持率，然后逆風翻盤，絕對是傳奇一般的經(jīng)歷。

    在進來之前，楊琨身上的金屬物品全部被暫扣，包括自己的手機和手表。此時她沒有任何可以看到時間的東西。只憑自己的感覺，仿佛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大半天的時間，除了一個小時前，有人送來一份還算上檔次的午飯之外，根本沒有人搭理自己。其實此時楊琨也有些擔憂起來，昨天晚上的反應很好，但是究竟到什么程度，必須要看到今天的實時調查才知道。在楊琨的分析下，今天的如果可以達到45%以上，菲爾斯翻盤的可能性就會很大。至于后面該如何作，楊琨和菲爾斯已經(jīng)拿出了大概的方向和做法，可自己不能親臨現(xiàn)場，的確讓楊琨有些擔憂。

    “你們叫我來就是在這里坐著么？至少給我找一本雜志看看?！睏铉麑χ敲娲T大的鏡子說道。

    很快，一個工作人員真的送過來了幾本雜志，放到楊琨面前之后，就退了出去。一連四本雜志看完，在楊琨的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了，自己已經(jīng)整整在這里坐了一天，可是那讓她頭疼的“談話”卻依舊沒有到來。她干脆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隔壁房間，那個監(jiān)控著楊琨的屋子里，其實并沒有楊琨想的那樣復雜，也沒有那么多人在分析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從頭到尾其實只有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在這里，說簡單一點，其實只是將楊琨軟禁在這里而已。此時那個工作人員也昏昏欲睡，一整天的時間就這樣消耗殆盡。

    房間門打開，年輕人直接站了起來，“卡特先生?！?br />
    “怎么樣？”卡特問道。

    年輕人說道：“沒有任何情況，我感覺琨小姐的心態(tài)很好，一整天下來，他沒有什么焦慮的反應，一直很自然，唯一和我的溝通是下午要求我送幾本雜志給她，我就隨手拿了幾本?！?br />
    卡特點了點頭，直接推開了房間的門，而后走到了困住楊琨一整天的談話室，坐到了楊琨的面前。

    楊琨笑著看著卡特，說道：“恐怕你要告訴我，我已經(jīng)可以走了。”

    卡特很詫異，看向楊琨，說道：“你不是要問我想和你談什么嗎？”

    楊琨笑著說道：“如果你是四個小時之前來到這里，我會認為你想和我談話，那個時候我還做了很多的腹稿，想要和你談什么，既然你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認定我們之間已經(jīng)不需要要談了。你的突破口從來不在我這里，困住我只是作為給菲爾斯的一個壓力，換句話說，你只是讓我不要添亂而已?！?br />
    卡特看著楊琨，目光中露出一絲饒有興趣的笑容，說道：“那你覺得現(xiàn)在的結果怎么樣呢？”

    楊琨看向鏡子，說道：“能不能來杯咖啡？我這會兒的確有些困。四份濃縮，然后加兩倍的冰塊，不加水?！焙芸欤Х人土诉M來，楊琨喝了一口，之后和卡特聊了起來，在楊琨看來，目前無外乎兩種情況，一種情況是美國說動菲爾斯退出競選，而后由丹尼爾當選。另外一種情況就是美國轉而支持菲爾斯，丹尼爾退出競選，總之最后的結果一定不是投票，而是一方主動退出。

    卡特笑著點頭，隨即向楊琨問道她究竟覺得是哪種情況，楊琨略思考片刻，說道：“丹尼爾退出，你們轉而支持菲爾斯了。但是這一次你們估計出的血不少。要比支持丹尼爾至少多付出30%?！?br />
    “你很聰明！”卡特說道。楊琨笑道：“謝謝，我知道?！笨ㄌ啬樕猿?，說道：“可你并不知道，你的聰明帶給你的國家多么重大的損失，這些損失還是小事，因為你的聰明，險些破壞了國家的戰(zhàn)略性部署。具體的情況都是機密，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只想和你說，請你以后記住，你是美國公民?！?br />
    楊琨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是美國公民沒有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美國法律允許的范疇內進行的。至于你所謂的國家戰(zhàn)略，在我看來根本沒有什么可以機密的，不用說我也知道無外乎三點：軍事基地，雷達基地，港口資源。別說什么國家的安全，美國現(xiàn)在的強大根本不需要多一個軍事基地來維持，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進一步的控制其他國家，為那些寡頭賺錢而已，這些事情，我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利益?！?br />
    卡特卻坐不住了，看向楊琨說道：“究竟是誰告訴你的這些！”在他看來，美國要在意國建立軍事基地的事情，絕對是機密中的機密，這涉及到整個的戰(zhàn)略部署，沒想到竟然被楊琨一語點破。楊琨卻一臉笑容，說道：“不要覺得你們的戰(zhàn)略有多么偉大，多么令人意外。只不過你們是當局者迷而已。如果只為了經(jīng)濟利益，菲爾斯和丹尼爾對美國來說是一樣的，歸根結底是70%倒向美國還是80%倒向美國的不同。而這次你們這么瘋狂的幫助一個明顯不懂的怎么當總統(tǒng)的，所需要的一定是一個100%倒向美國的傀儡，這樣就絕對不是經(jīng)濟戰(zhàn)略，而是軍事目的。意國這個要土地沒土地，要礦產(chǎn)沒礦產(chǎn)，要石油沒石油，要海岸線就這么屁大點地方，整個國家最著名的就是超模和餡餅的國家，肯定不是進行資源型占領的軍事目的，那么考慮的就是意國的戰(zhàn)略位置，這個位置可以輻射整個歐洲，想也知道你們要在這搞一個空軍基地，可以籠罩整個西歐。最好再整一個雷達基地，那樣幾乎將歐洲每一個角落都看清了。再配合對港口的控制，幾乎就可以鉗制半個歐洲的國家。你們這么發(fā)瘋，肯定是為了這個?！?br />
    “這些話你還和誰說過？”卡特神情很是緊張。楊琨卻笑著說道：“你家斷網(wǎng)多久了？這些話原創(chuàng)根本不是我。其實在五六年前就有網(wǎng)友分析過美國還要在多少地方部署多少個軍事基地什么的，這些東西傻子都能想到，只有你們才把他當。至于我？這種說出去一點面子都沒有，還讓人覺得我后知后覺的事情，你覺得我有說出去的必要嗎？”

    聽著楊琨帶有奚落一般的聲音，卡特臉色越發(fā)沉了下來。國家的戰(zhàn)略性機密，竟然這么容易就被人猜到，之前他們還如此用心的為此絞盡腦汁維系丹尼爾?！澳悄阏f說，菲爾斯同意了我們的要求嗎？”卡特剛問完，自己又后悔了，顯然楊琨知道菲爾斯已經(jīng)同意了，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讓丹尼爾主動放棄。

    楊琨笑道：“當然同意了，不過估計你們要承諾的投資什么遠超過給丹尼爾的承諾。其實你們一早就看錯了菲爾斯，對于菲爾斯來說，他在意的是意國的經(jīng)濟發(fā)展，他早就想明白了自己無論如何都會籠罩在美國的軍事壓力和軍事干預之下，即使自己拒絕了，自己的鄰國呢？早晚有一個國家會同意美國的部署，倒時自己還是在美事脅迫范圍之內，與其這樣，根本就不如拿一個承諾換取最大的資源，這才是一個合格小國總統(tǒng)應該做的事情，這一點我相信菲爾斯應該做的很好。而且也確信他對你們一定獅子大張口，而你們迫于菲爾斯馬上就要超過50%的支持率，也想不出史丹尼有什么決勝翻盤的手段，自然被菲爾斯黑了一筆。對不對，卡特先生？”

    “你明明知道，國家利益會受到犧牲！”卡特越發(fā)生氣了起來，如果楊琨毫不知情，便做出這樣的決定，他還可以理解，可現(xiàn)在楊琨自己能分析出這么多結果，還愿意幫助菲爾斯，對他來說這無異于叛國。楊琨卻說道：“不要用國家利益和我說話，你所謂的國家利益，歸根結底就是讓那群地球上最有錢的人賺更多的錢。對于美國絕大部分的普通民眾，除了滿足他們大喊天佑美國時候更有底氣之外，根本沒有屁大一點關系。更簡單的說，答應給意國的那些投資，如果花在美國本土，至少可以讓那些已經(jīng)坑坑洼洼不成樣子的高速公路重新修整一遍。你們根本就不是為了美國民眾的利益，歸根結底還是靠軍事力量給各個國家壓力，然后那些寡頭出面，將利益送到自己家里。大家都不是白癡，就不要用政客那種方式聊天了！”楊琨一番話很不客氣，卻也讓卡特無言以對。事實就是這樣，卡特這樣身居高位的人怎么會不理解這些。但是要知道，這些話是不能隨便說出來的，這些話幾乎就是將美國政府和美國人民對立了起來。

    楊琨深吸一口氣，說道：“有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之前我送給了奧特林總統(tǒng)，現(xiàn)在也送給你和你的老板，政治是一面鏡子，你代表誰，就變成誰。你既然代表著那些寡頭，就不要虛偽的說為了人民?！?br />
    沉默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卡特終于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面對眼前的女人，自己竟然生出了一種無力的感覺?！昂昧?，你可以走了，我承認你很聰明，你剛剛說的有百分之90都是對的。但是有一點你猜錯了，無論是菲爾斯還是丹尼爾，都不會退出這次選舉，只不過我們和兩人都達成了協(xié)議，無論是誰上臺，都會履行和我們的合約，從我們的心里仍然更支持丹尼爾，要知道一個不懂政治的意國總統(tǒng)，更符合我們美國的利益。只不過如果是菲爾斯上臺的話，我們對意國的投資會足足多150億美元。如果沒有你突然冒出來，只憑著對菲爾斯的爆料，讓我們平穩(wěn)的送丹尼爾上臺的話，恐怕我們能省下300億也不一定。有這300億，也許就能修好許多高速公路。”

    “放心，我不會自責的。即使省下了這300億，你們也不會用在高速公路上的。如果是奧特林也許還有那么一點可能，但是布朗，絕對不會的！再見，或者說希望我們永遠不要再見?！闭f完，楊琨直接走出了這間談話室。

    “將楊琨列為重點監(jiān)控人員，等級為高危人群，從今天開始，他的每一個電話，每一個會面我們都要掌握?！痹跅铉x開后，卡特發(fā)布了這樣一條命令。這自然是楊琨并不知道的事情。因為這已經(jīng)完全違背了憲法的第四修正案。但是楊琨卻不理解，這些政客誰會理會什么憲法修正案？她雖然距離政治很近，甚至就參與在其中，但她只是一個法學碩士，只是一個心理學家，歸根結底不是政客，也想象不到政客在完成自己的目的的時候，究竟會采取什么樣的手段。她還是太過于單純，太過于相信這個國家放在表面上的那些制度，法律，卻忘記了管理這個國家的歸根結底是人，歸根結底就是那些她看上去很虛偽的政客，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政客所掌握的權利，與她在法律課程中所了解到的截然不同。他們所掌握的早已經(jīng)超越了法律賦予他們的權利，對于美國的政客來說，美元賦予的權利遠遠超過于法律。就連自己的國家銀行都有一大部分股份在寡頭手里，難道還希望法律可以鉗制寡頭的力量嗎？甚至楊琨自己都沒有完全領會那句“政治就是鏡子，你代表誰，就變成誰”的話，總統(tǒng)并不是國家的代言人，而是寡頭的代言人，在美國，這些寡頭，從來就是凌駕于國家之上的存在，更莫說那些只是給人當教科書一樣的法律。

    直到此時，楊琨還不理解，她回國時，迎接她的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