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傭兵之間

    清晨的陽光 格外溫柔和煦，是晴朗的一天。

    徹夜未眠的陳皓看著手中的計劃，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仰面躺在床上，整間屋子的地板上全是散落的稿紙，有的平鋪著，有的蜷縮著。

    “這是第一步?！标愷┳匝宰哉Z道。

    他看著慘白的計劃書，眼睛漸漸失焦，紙上的黑字出現(xiàn)重影，越發(fā)模糊。無數(shù)畫面從他腦中閃過，好像有一個沉默的老人在擅自播放著過去的老電影，大銀幕上破碎的時光彼此糾纏著鋪成了一張光怪陸離的背景，那背景中間是三個閃爍著不知名光芒的名字。

    瞿嘉夜。

    “讓開。”女人用冷漠的聲音說道。

    “我說，咱們都是同行，你要是我，會讓開嗎？”臉上涂滿了迷彩的陳皓輕松說道。

    女人的臉上沒迷彩，她生得一張瓜子臉，細眉美盼，唇薄如冰，冷冷的表情更是為這張精致的臉添上一抹神采。只見她眉頭微皺，徑直向陳皓沖過來。她手上的匕首閃爍著寒光，只要擦破一點皮，就能讓對手瞬間斃命。

    可陳皓絕不會被擦傷。他一個側(cè)翻，順勢騰挪到了女人身后，一只手死死鎖住女人持匕首的手腕，另一只手則溫柔地抱住了女人。

    “女孩子家家，生得又這般美麗動人，何苦要來這里打打殺殺。”陳皓戲謔著說。

    女人聽到這句話，自尊心好像受到了侮辱。她從小就沒被人當做女孩子來對待，過得一直是就算是男人也難以想象的艱苦生活。面前這個男人簡直在挑戰(zhàn)自己的自尊！

    她暗暗一提勁，用左手肘狠狠撞向陳皓的心窩。陳皓輕退半步，他本來也沒想抱著女人太久。

    女人不甘示弱，轉(zhuǎn)身又是一刀，陳皓應聲躲過，刀尖順著他的鼻尖劃過，可惜還是落空。女人翻身一腿，直奔陳皓面門，陳皓順勢一手抓住她的腿，又將她死死定住。沒想到女人放棄立足，猛然跳起，用另一條腿實實地踢在了陳皓的左臉上。陳皓雖然及時用手護住了臉，可身子還是因為劇烈的沖擊而退后了幾步，抓著女人右腿的手也不得不松開。女人則原地打了個筋斗，扎扎實實地站在了地上。

    “身手不錯啊，有意思?！标愷┹p佻地說。

    女人微微有些得意，可也及時控制住了情緒，“知道不是對手還不快滾？”

    “喂，大姐，你專業(yè)一點好不好？我們做傭兵的，收了人的錢財，怎么能不保護好目標，臨陣脫逃呢？這要是傳出去了，我還怎么在這行混下去？”陳皓一臉無奈，“這樣，你先走，好不好？就當賣我一個人情。你人長得那么漂亮，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雖然是幾句膚淺的好聽話，可女人的心里還是產(chǎn)生了微微波動。她從十二歲起，就已經(jīng)放棄了女人的身份，被送到南美的訓練基地，當成一件刺殺的兵器來培養(yǎng)。從沒有人把她當女人看過，更沒有人贊美過自己。她只見過兩種人：給自己下達命令的上司，和自己要刺殺的對象。而這兩種人都是不需要與之交談的。

    這次遇見陳皓，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疇。他從沒有遇見性格那么開朗，甚至在戰(zhàn)場上與自己語氣親和地交談起來、還不停贊美自己的男人。她不懂得什么叫動心，只是覺得心煩意亂。

    所以，她索性不去想這些，直接一個健步?jīng)_向陳皓。讓自己心煩的人，殺掉就好。

    “等一下！”陳皓舉手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同時另一只手按住耳朵里的無線電。

    女人應聲停下，雙腳在泥土地上揚起了微微的沙塵。停下之后，她覺得奇怪。不管對方為何讓自己停下，過去的自己是絕對不會因為任何擾動而終止攻擊的，可這個男人就好像對自己施了咒語一樣，一句話就終止了自己的動作。

    “沒有必要再打了?！标愷┱f。

    而這時，女人耳朵上的無線電也傳來的消息。刺殺目標已經(jīng)逃脫，行動失敗。

    她明白失敗意味著什么。在她作為傭兵的職業(yè)生涯中，鮮少遇到過失敗。即使有，責任也全不在她?？蛇@次卻不一樣。要不是她在陳皓面前表現(xiàn)出了遲疑，目標的人頭早已經(jīng)被自己的匕首割下。

    她的自尊心又再次受到侮辱，憤怒與羞愧同時沖的大腦，使不假思索地得出了四個字的結論：玉石俱焚。

    “你走吧?！标愷╋L輕云淡地說道，同時，也放松了警戒的姿勢。

    “你少瞧不起我！”女人吼道。

    “誰瞧不起你啦？能踢到我陳皓的人，你還是第一個?！?br />
    陳皓，女人聽過這個名字。在傭兵圈里，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他是一個傳奇，誰雇傭到了這個名字的主人，就等于買了一分百分百保證安全的保險。而對于對手來說，這個名字就像惡魔的名號一樣，在他的手下絕無生還的可能。

    可是，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兵王嗎？雖然女人好強的性格早就想與這個傳奇交手，可今天陳皓給她的印象卻與自己從流言傳聞中所聽到的那個人相去甚遠。

    “走吧。任務結束了，你要刺殺的人，我要保護的人，已經(jīng)到了安全的地方。對你對我來說，任務都已經(jīng)結束了?！?br />
    “對一個傭兵來說，失敗就意味著……”

    “就意味著回去沒有酒喝了?！标愷┐驍嗔怂?。

    “……”女人又受到了震驚。

    “任務成了就有很多錢買去喝好酒，吃大餐。失敗的話就沒有錢，那就吃點花生米喝點啤酒。不就是這樣嗎？”

    “……”

    “什么任務啊，雇主啊，統(tǒng)統(tǒng)都是狗屁。自己過得舒坦才是最重要的?！?br />
    陳皓如釋重負般地拍打著身上的灰塵，甚至開始低頭清點自己的物資，毫無防備地把背后暴露給女人。

    而女人也沒有進行攻擊，她已經(jīng)呆在了原地。陳皓短短的幾句話，就像一個龐大的嶄新的世界一樣，向她砸來，將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砸了個粉碎。龐大的信息量令她神情恍惚。

    “走啦，有空一起喝酒?！标愷┍称鹧b備準備離去。“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雙眼空洞，沒有應答。

    陳皓也沒有再問，轉(zhuǎn)身離開。可沒走多遠，身后便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瞿嘉夜，我叫瞿嘉夜。下次再見面我一定會取你性命！”

    “好啊，”陳皓轉(zhuǎn)過頭笑著揮揮手，“要是殺不了我，就得陪我喝酒，瞿嘉夜?！?br />
    回憶就此終止。

    窗外射進屋子里的陽光，已經(jīng)從房間的一角挪到了另一角。陳皓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夢中他與瞿嘉夜再次相遇，再次回到了初次邂逅的地方。可他的經(jīng)歷使他永遠無法睡得太沉，如果沉沉睡去，就相當于把自己的半條性命拱手交給了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敵人。

    窗外是晴天，蔚藍的空調(diào)零散地飄著幾朵云，云很高，不具有現(xiàn)實感。鳥兒停在街道旁的電線桿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偶爾也有汽車輪胎壓過路面的聲音，離得很遠，因為讓人感到安詳。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陳皓愿意放下所有一切，躺在這舒服恬靜的小世界里。

    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永遠不可能與愿望相重疊?？諝庵袏A雜的一絲違和感竄進了陳皓的夢中，盡管那就像蜘蛛絲貼在了手臂上一樣令人難以察覺，但陳皓卻警覺地從睡夢中醒來，并很快揪住了蛛絲的源頭。

    陳皓一個激靈，瞬間從床上彈了起來，神經(jīng)也早已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他縱身從窗口一躍而下，落在了別墅門外的街道上。

    有人，剛才確實有人經(jīng)過。而且是帶著殺氣的，不能再讓他跑掉，否則后患無窮。

    陳皓迅速環(huán)顧四周，在背后，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消失在了街道盡頭的轉(zhuǎn)角。陳皓立即拔腿追上。他對自己的速度有絕對的信心，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力量。凡是被他盯上的獵物覺悟逃脫的可能。這不僅是對速度的考驗，更是對追蹤神經(jīng)的考驗。

    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這富人區(qū)的別墅群并不像高樓大廈，期間的轉(zhuǎn)彎死角實在太多。還在陳皓并沒有跟丟，即使在幾個轉(zhuǎn)角已經(jīng)看不叫對方的身影，可空氣中紊亂的氣流和不難察覺的汗水味道根本逃不過他的神經(jīng)。

    “朋友，有話不妨直說，何必躲躲藏藏?！标愷┙K于搶先一步，堵在了黑影前的一個轉(zhuǎn)角。

    一直逃跑的黑影也終于暴露在了陽光之下，只見他身形瘦小，一張面黃肌瘦的臉，幾乎沒有眉毛，眼睛也瞇成一條縫隙，鼻子很尖，下吧長得離譜，典型的反派角色長相。

    瘦子一間陳皓堵在自己面前，臉上一驚，牛頭就想跑。而陳皓在這么近的距離哪會給敵人逃跑的機會，一個健步?jīng)_上去，一腳踢在瘦子的后背上，瘦子飛出了有十米遠，一頭撞在墻壁上。

    “別，別，別殺我，別殺我……”瘦子翻過身靠在墻壁上哀求著。

    陳皓則是一臉茫然，怎么這么弱？可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其中必有蹊蹺，不能貿(mào)然采取行動。

    瘦子哀求了半天，見陳皓沒有任何舉動，既沒有想要攻擊自己的打算，也沒有妖放過自己的苗頭，心中實在焦急。

    “我，我什么都說，我什么都說，別殺我?！笔葑永^續(xù)哀求。

    可陳皓卻仍站在兩米外，一句話也不說，一個問題也不提。這讓瘦子很手足無措，他，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下一秒就會變成一具尸體！瘦子暗暗發(fā)狠。

    “去死吧！”瘦子迅速從背后取出一把槍，指向陳皓。

    可就在他剛拔出槍，手還沒伸直時，陳皓的皮鞋就已經(jīng)重重踢在了他的手腕上。黑色的手槍在空中旋轉(zhuǎn)了兩圈，飛了出去，瘦子的手也發(fā)出一聲悶想，至少是粉碎性骨折。

    “?。　笔葑颖е约旱氖滞?，在地上疼得直打滾。

    不好！陳皓在心中叫道。